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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析&锐评《重启·东南亚篇》

*全文2.5w,大概算作一篇格式不规范的论文。会引用一些哲学理论和文学作品,主要内容包括人物解读、黑花关系解析、女性主义败笔和一些补充话题。

*上次看这篇是很久以前了。这次本打算借着重启出书复习一下,却实在有很多不吐不快的地方,同时也很被黑花打动。

PS. 本质是个黑花写手,写严肃文学的,欢迎大家来看文。不知道该看哪篇的话,可以从《罗曼蒂克狂想曲》开始。



目录:

 

一、黑瞎子的人物塑造解析

        1. 行动

        2. 感情

             2.1 如何理解他“避免与人产生深刻联系”

             2.2 极大的逻辑问题

 

二、从13岁向导与哑女看徐磊的女性主义败笔

         1. 小向导

              1.1 小向导的人物塑造

              1.2 小向导在文章中的作用

              1.3小向导反映出的女性主义缺失

         2. 哑女

              2.1 哑女的人物塑造

              2.2 哑女在文章中的作用

              2.3 哑女反映出的女性角色缺失

         3. 其余女性角色补充

         4. 结语

 

三、黑花的关系塑造解析(糖点)

         1. 黑花的相互编排

              1.1解雨臣对黑瞎子的编排

              1.2 黑瞎子对解雨臣的编排

         2. 黑花的彼此上心

              2.1 解雨臣对黑瞎子的上心

              2.2 黑瞎子对解雨臣的上心

         3. “恶劣”的一致对外

 

四、补充

         1. 从黑瞎子对待眼疾的态度看黑花

         2. 由哑女延伸出的同人议题

         3. Tony的角色作用

 

 

正文:

 

一、关于黑瞎子的人物塑造

 

这个部分可以分为两个角度来讲,一是行动,二是感情。

 

 

1.行动

 

老生常谈的做事风格强硬、干脆利落、破坏力较高等都有体现,不多赘述,这里主要说一说他自己形容的“不是什么好人”与看到学校火灾就冲进去一个一个救学生之间看似产生的矛盾。无论是他为了在枪口下救哑女兄妹一命而毫不犹豫上手毒打、在庙里毫无愧疚地把哑女推下悬崖,还是他直接把巫女五花大绑背进雷区,等等,反馈给人的都是一种似乎暴力又直接、没什么同理心、为达目的心狠手辣的形象;但反过来,即便是与自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关系”既指情感关系,也指有外部联系的同圈人),他也能迅速出手相救,绝不多纠结一秒,也在出马仙马上就要让神婆的女儿陷入危险时极力制止,沉声喊出一句“可以了!”,并且试图从小时候的哑女身上套话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采用威逼利诱的方法,为此伤透了脑筋。两点一结合其实可以概括出,他只是个形式上追求高效,而底色不忍的人

 

这其实很像某种“大善”,有大义故无所谓小礼。让我想起了个不算太恰当的例子,比如阮籍,在那个封建传统的时代里,喝醉了能直接往老板娘腿上躺,是个实实在在的“浪子”;可他又是的的确确不贪女色不流氓,只是潇洒风流,在母亲死讯传来的时候坚持下完和友人的棋,然后立刻伤心欲绝吐血数升。黑瞎子在追求做事高效又不会真的夺人性命时,给人来几拳是最便捷的,他也不会有什么愧疚的心理,因为这只是皮肉上的疼痛,外加短暂的情绪刺激;但真正上升到了苦难和生命的命题,他是有绝对的不忍心的。

 

这一切都和他的过往有密切的联系。简单来说,上个世纪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森林法则与恐怖人性使他拥有了一种成熟的历史观和对人类的宏观认知,他太清楚疼痛和苦难的区别,所以把所有的同理心全都交给了真正的苦难。他知道每一种活着的不易,知道被枷锁和牢笼死死困住的痛苦,知道一个人即使再有能力也无法改变大环境的悲剧,这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难以归咎,却又是每个在环境中的人推波助澜。他知道,并且理解,他感同身受,所以能共情。大面积无辜的人枉死,学校的那场火灾也是这样的逻辑。对于和自己没什么联系的人,他大概并不会针对个体而感到不忍,让他不忍的是一种形而上的历史哲学,是生活在世不可避免的悲剧本身,这种悲剧会发生在任何角落,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恰如恩格斯所言,这是历史的必然要求与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的冲突。就像他觉得哑女性格太过倔强,感叹一句“要是生在不好的时代里,活不长”。此时挨上一拳的、极端来说甚至还比不上女性生育的疼痛,自然无关紧要了。

 

当然,作为粉丝我不能无脑洗地,他的确也是个“恶劣的人”,毕竟给人来几下,真的屡试不爽。他不仅不觉得愧疚,甚至觉得挺有意思,这是他形容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部分原因。他的生命很长,所以总会有要去追求一些刺激的推力,只要这种刺激不触碰底线,他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他喜欢看人乐子,喜欢看别人对自己不爽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这是他除了有意去接近死亡以外最大的快感。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也在不可抗力的环境下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对此感到无奈。解雨臣一边雷厉风行一边说自己“死后会下地狱”,大概也是这么个逻辑。

 

 

2.感情

 

这篇对黑瞎子的感情也探讨颇多。比如吴邪评价他“并不会被情绪困扰,但对于误伤这种事,总是有别样的纠结”;还有“长久以来,他一直避免和人产生可能出现太长记忆的联系”;再比如终于解决了哑女因他而卷入的事端,“他觉得自己回归到了心中满是荒漠的时候”。看似很多,但基本可以用一个角度来概括,就是他在避免和人产生深刻的联系。不误伤就不会有需要了结的人情债,他可以享受内心广阔又荒无人烟的自由。

 

所以这部分要谈的又是两点,第一是如何理解他这种心理,第二是徐磊在写这点时产生的极大的逻辑问题。

 

 

2.1如何理解他这种心理

 

冲浪的时候看到过很多人对这点的评价,大抵都是表达黑瞎子因为内心的挣扎而产生的谨慎,这种挣扎体现在他珍视感情又苦于一定要去面对离别的痛苦,所以一边在心里爱人一边又和人保持距离,干脆封心锁爱不再接触感情。

 

但是大家仔细想想这种理解背后的逻辑——第一层是他还没有和自己过长的生命和解,他还没有消解每一种离别的痛苦,所以他仍然还不敢爱人;第二层是他选择要不要产生联系,完全出于感性的理由,完全是因为内心的痛苦和纠结

 

这两层逻辑,每一层其实都有待商榷。第一层很容易破解,黑瞎子自己都说过“有些人习惯告别,有些人不习惯,不习惯的人,身上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走得会越来越慢”。他是一个通过不断去习惯告别才走到今天的人,他早就在长久的生命里学会了化解痛苦,早就已经稳定了他生命的天平。比起谨慎,自然是洒脱与他更匹配,他“内心的荒漠”并不是他逃避痛苦的去处,而是他一切自由的孤独与快意行千里的潇洒的来源。他若是仍然苦于离别的悲伤而不近人情,甚至如今他身边的朋友们也会是他的人间过客。第二层也不难打破,人的行为受控于人的认知,这是常识,这正是本篇里徐磊说“念的方向是有限的”的原因。黑瞎子是个总得来说感性不足而理性有余的人,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或者其他任何话题,一定有不可忽视的理性认知,而非全凭情绪。事实上吴邪那句“不会被情绪困扰”也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

 

综上,他既然是洒脱的,又是相对理性的,那该如何认识他“避免与人产生深刻联系”?

 

一句话核心:究其根本,他只是想让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好过

 

这与他生命的长度有绝对联系,但只是用生命长短来解释是不严谨的,因为它不是最底层的逻辑。生命的长度到底带来了什么,才让他决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风过无痕?事实上他一切的过往形成了一种规律,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形而上的历史观”——多一种联系,就多一个会牵连的生命,而这个生命只要不是完全的独自,就还会继续牵连别的生命,此为徐磊说的“因果”,也很像北岛对生活的概括,“网”。每个人就像网上的一个节点,每个节点只要一动,就会带动附近的节点,就像人与人产生了联系而使彼此的路途发生或大或小的变化。瞎子选择不去产生深远的联系,一是避免自己的路途发生变化,自己可能会因为联系的因果而产生一部分多出来的行动,自己的心境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本篇里的哑女,他用尽心思想要结束自己和她的因果,对她十分上心,就是心境受影响的结果。他是个不太愿意自己的心境被影响的人,他很看重一种自在,喜欢独自一人的轻松,不喜欢被左右,这也是他身在荒漠才觉得舒服的原因。更在乎的可能还有因此产生的朋友的路途变化,这是他认为很不可取的,毕竟大家已经受尽了命运的折磨,真的不能再分心了。这点很好理解,假设他为了了断某个事件需要涉险,那他的朋友一定不会听之任之由他去,自然也要支援他,尤其是深入危险的核心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放下本应该做的事情而去救他,那么所有的发展就都会产生岔路。二是避免别人的路途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因自己而起,就必然指向自己,会有不止一个无辜的人受到自己手上的烂摊子的牵连。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其实很看重人情,非常不愿意无关的人因为自己陷入困境。所以他不愿意误伤,不愿意让他人因为自己受到无辜伤害的同时,更不希望事后补救时让那些人进入自己深陷的泥潭。他自己也说过“每做一次好事就要承受一次无法复原的伤害”,这说明他背后牵扯的那张网实在太大也太残忍了。就好像黎苏杨三人,脱离了沙海事件以后,却依然无法真正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还是踏进了九门的阴霾中。

 

总之,他因为自己的经历,形成了宏观历史观以后,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复杂性会随时间和空间上的扩大而成指数级增长,就像现在九门这一代人的命运,要上述罪责早已无可归咎,或者说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是受害者也都是加害者,这是整个事件中所有人的因果。而因果只要扩大,底层悲剧性是难免的,人们再无法通过个人的能力去扭转乾坤。历史证明了这一点,而这大概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说他想让所有人都好过。

 

而这点恰恰也证明了,为什么黑瞎子遇到如今的朋友们——尤其是解雨臣——会选择产生深刻的联系。很简单,由于九门既定的阴谋阳谋,大家的因果早就死死绑在一起了,就算不相识也都在泥潭里,事实上同在一条贼船上也根本没有彼此不相识的可能。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会牵连谁,也不用担心自己被牵连,因为大家都在一张网上,必然会相互牵扯,这是因果的必然,而不是由他一个人所造成的偶然。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黑瞎子自然也会有感性的部分,他一定会被这群执念各异能力各异、使尽浑身解数去对抗和守护的人打动。这群人各有各的伟大,他又是个很有人文色彩的人,他会尊重并欣赏每个有力量的人。推动时代的从来都是理想主义者,这些人把理想拼了命地放进了实践,他走过的历史如此,如今努力破开九门阴云的所有人也如此。

 

但这里要补充的是,他选择产生深刻的联系,终究只是因果必然性的影响大于他自身愧疚感的影响所产生的结果,而并非真的丝毫没有愧意。这和他看待自己生命的态度有关,对那些太把自己放在心上并真真切切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心血的人(大概目前只有解雨臣),黑瞎子其实是觉得不用做到这个程度的。他对活着没有留恋,是吴邪口中有寻死倾向的人,他强烈的经验自我使他固执地看轻自己的生命,故而觉得那些人给予了远超于自己生命本该承受的好意。外加前面说的,他又欣赏并尊重那些人,所以觉得他们是很好的人,自然觉得这份好意更沉重了。但他最终没有拒绝这份联系,是因为他也在学习爱学习除了一意孤行的辜负以外,另外的应对方式。换言之,他正在试图寻找经验自我与爱之间的平衡,而不再仅仅只追求自我的自在。但至今为止,似乎他还没有得到最终答案,徐磊评价他说“并不真正擅长与人交流”,大抵也有这种意思。这是他存在神性的生命里非常突出的人性的部分。

 

 

 

2.2极大的逻辑问题

 

上述可知,黑瞎子是非常重视他的朋友们的,每一次他不顾自己生命的涉险也都可以证明,他也说出过“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你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这样的名句。然而结合哑女事件那句“他回归到了心中满是荒漠的时候”,一个滑稽又荒唐的局面出现了——

 

已知与人的深刻联系会让他离开那片荒漠,那如果哑女与他的联系都能让他脱离内心那片荒漠,那他的朋友们让他产生的感情呢

 

原文中的描述是,“长久以来,他一直避免和人产生可能出现太长记忆的联系,和这个小女孩之间的意外,是他始料未及的”;“当时那几个月的相处,还是让他和这个小姑娘产生了感情,乃至于今时今日他的行动变形了”;“只有情感,能打乱自己的方寸”;“终于划上句号了,如果世界上的联系因为因果而串联。那因果差不多平消了”。

 

这几句话是这个问题的核心。其背后的逻辑是,①他了结了和哑女的联系,代表因果被主动平消了,②这种联系是会产生长远记忆的联系,③这种联系由感情产生,所以产生了长远的记忆;简化成的模型是因果→产生感情→产生深刻的联系→影响念与行→影响因果→影响他内心的荒漠

 

这里还要提一句,荒漠的象征基本是明确的,前面也提到过,是他得以自适的孤独、自由与潇洒,是消解人间百般痛苦的熔炉。即吴邪形容的“黑瞎子身上没有孤独感,仿佛他就是孤独本身。同时也是怡然自得本身”。

 

到此,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同样都有感情和深刻的联系,同样都进入了彼此的因果,为什么在模型的最后一链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他的朋友并没有影响他的孤独、自由、潇洒和消解的痛苦,哑女却令他希望自己解脱。

 

要注意的是,哑女和朋友们都让他有了长远的记忆并影响了他的念与行,这是既定的事实。于是这个矛盾背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产生的感情不一样,所以不一定适用这个逻辑链;二是他朋友们和他产生的感情,并没有影响到彼此的因果。后者是极难达到的,虽然如上一节所说,他们并不担心彼此的牵连,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被彼此牵连,而是牵连是必然,反倒无需在意人情债欠欠还还。事实上相逢相识即是因果,如果黑瞎子因为因果本身而选择回避,那他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交朋友。

 

所以很明确,在徐磊的眼中,他对哑女产生的感情和对朋友们产生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其中当然也包含对哑女一个圈外人的不忍,但如果只是因为这点,他应当对小三角也有这样的情绪才是。这种感情上的不一样也不是指对待小朋友和对待兄弟这种类型上的不一样,他接触过的小朋友很多,在刚开始和哑女相处过程中,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嗓子是自己害的,直到后来脖子上的东西缠上他了才明白,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对其愧疚的成分在内,是单纯的有了感情,却只有哑女一个让他内心纠结了这么久。

 

思来想去,有个答案呼之欲出——性别

 

为什么偏偏只有哑女受牵连而让他倍受煎熬?在《沙海》中,黑瞎子和苏万陷入困境时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你是一个男孩子,你现在已经学会了为自己负责,而你将来一定还会遇到为他人负责的局面”,之后苏万在形容梁湾时,又说“梁湾会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女人,你们有为她准备好一切吗?”;而《七指》中,唐宋被解雨臣捉到时同样说过“我是女生,你们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结合哑女事件,背后突然有一种逻辑使得一切都说通了,那就是当女性需要他人为她们当下的处境全权负责,而自己不需要承担起一半的行动结果时,她就是一个纯然的“被害者”。在徐磊笔下,黑瞎子觉得自己和哑女间的因果要自己来负责,而当他和身边的男性朋友相处时,他们则齐头并进,需要与被需要相互抵消,没有谁一定要保护谁和迁就谁。

 

这不免能让人想起《会饮篇》中古希腊哲学家的会谈。虽然不至于那样的傲慢,但“男男之间才是真感情”的逻辑并没有被完全消解。正因为在徐磊眼中,每个男性需要承担的功能和责任一样沉重,他们彼此相处时才不会有很多与亏欠有关的杂念,才会有彼此对于彼此痛苦的理解,也才会有本篇中黑瞎子的感叹“女人的想法真的和男人不太一样”。社会角色、功能、情绪意义,等等,这条鸿沟直接横在了徐磊笔下的男性角色与女性角色之间

 

那么女性角色在徐磊眼中到底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接下来就是第二部分的内容,关于那个篇幅只几百字的13岁女向导以及哑女的人物塑造与反映出的问题。直言,由于这些塑造很大一部分都是借由黑瞎子的视角,这部分是本篇中对黑瞎子人物刻画的很大的败笔

 

 

 

二、从13岁向导与哑女看徐磊的女性主义败笔

 

这部分将通过小向导和哑女人物塑造、人物在文章中的作用以及背后的女性主义缺失三点来阐述,并结合徐磊的其他女性角色来进行补充。

 

 

1.小向导

 

1.1小向导的人物塑造

 

小向导在全文中的出现不过两次,开头带黑瞎子进哑巴村,以及最后来接人。小向导与黑瞎子的关系是“干儿子安排来的小女孩儿”,人物塑造完全凭借黑瞎子的内心想法来侧面刻画,黑瞎子觉得她“不太喜欢自己”、“虽然皮肤黝黑,但是出奇的漂亮”、“嚣张”、“不好惹”。具体体现为对黑瞎子翻了两次白眼,让他感觉到“挫败”,豪迈地“朝车窗外吐了一口痰”,而最后出现的时候则表现为“紧张”。到此为止就是对小向导的全部描写。

 

然后就是黑瞎子看到她之后延伸出的想法——“抱胸靠在副驾上,多看了几眼

该不是干儿子的女儿吧,那岂不是自己的干孙女了,这干孙女要长成这样,自己可得看好了,再过五年六年,苏万这小子就该下手了。其实苏万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过这女孩子的样子,不是好惹的”。

 

 

1.2小向导在文章中的作用

 

很奇怪的是,这个小姑娘在剧情中没有起到任何推动作用,即便所有她的部分只用两句“一个小姑娘开车带黑瞎子进了雨林”、“最后仍然是她来接人”来一笔带过,都不会对剧情产生任何影响。而这个人物的存在本身,也无关什么痛痒,换成其他任何青年、大汉、老人,只要有驾驶的技能,都可以随意地替换。所以她的存在,基本就是为了通过黑瞎子如何看待她的视角,去塑造黑瞎子的人物形象

 

可惜的是,要在徐磊这个绝对男性视角叙述者笔下去探讨这个问题,正好踩中了雷区。

 

 

1.3小向导反映出的女性主义缺失

 

第一点是黑瞎子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产生的外貌评价。前面我已经标粗了“虽然”和“但是”,这个关联词背后反映出来的底层逻辑是“皮肤黑的女孩子不应该好看”,是非常典型的白幼瘦审美带来的审美剥削。而本身带着审美眼光去评判女性的长相,就有男性凝视的成分。这并不是在说人看到别人的第一眼会产生外貌评价是错的,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人之常情,但礼貌和尊重就体现在人们会把这些评价放在心中。而作为一个男性作者,把自认为的女性外貌缺陷在作品中写出来,他就不仅仅是在公众面前用自己的标准把女性当作美丑的客体去评判,更要命的是他对这种评判不自知而这种评判往往并非是单纯的,甚至只是他们眼中女性应该行使的功能的指标,他们通过这种指标,来判断女性行使这些功能的能力。哪些功能?徐磊自己还一并抖落出来了——

 

第二点,认为女性天然带有婚恋功能与价值。黑瞎子在评判小向导的长相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类似“好白菜可不能被拱了”的想法。背后的逻辑异常明晰,就是女性的外貌只是婚恋价值的标准,而且长得好看的就是好的;紧接着还有一句,“但这个女孩子可不是好惹的”,女性的性格同样也变成了是否容易搞定和拿下的标准,是非常典型的男性视角下的物化女性,将其视为婚恋市场中的商品。脱离文章来看,“皮肤虽然很黑,但长得好看”,实在像一句对待物品的挑剔。可女性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她们的外貌和性格都不应该成为某一种指标。这个逻辑和朋友圈自拍被男性挑毛病是完全一致的,或许他们说的的确是事实,就像小向导肤色确实黝黑一样,但有问题的并不是长相本身,而是他人的眼光

 

另外,黑瞎子看到那小姑娘就想认“干孙女”,自顾自开始操心这棵“好白菜”,多少也是带一些爹味。“长者的身份”在至今仍然难以根除的传统社会标准中,是“权力”与“征服”的象征,它十分直白地展示了在这种社会结构中男性身上被形成的自尊,是父权制下对男性的要求以及给予男性的荣耀双重叠加的结果,而这种制度的背后充满了女性的血泪。本篇虽然体现得并不明显,却也真真实实反映了徐磊的潜意识,是这些问题的缩影。

 

 

 

2.哑女

 

2.1哑女的人物塑造

 

哑女的篇幅要比小向导多得多,可事实上人物塑造却并没有丰富多少。全篇哑女性格塑造的关键点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三个,第一是黑瞎子与她刚见面以及之后统揽全篇的基本性格;第二是哑女在知晓黑瞎子有眼疾后的态度变化;第三是认出黑瞎子是滑稽叔叔以后的态度变化。

 

第一点。哑女的底层性格十分扁平,被徐磊塑造成了倔强、娇纵、爱哭、情绪化、全然感性、不动脑子的典型刻板印象女性形象。黑瞎子与她刚见面时,他为了救兄妹俩一命而做戏给敌人看,就把两人打了一顿,于是哑女就记恨在心,即便黑瞎子和她谈条件也不理不睬,还在他洗澡时恶作剧偷偷拿走他的眼镜——

 

“女孩子蹲着在地上哭……‘别哭了。’黑瞎子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要面对现实。’”;

 

“那女孩子不回答,脾气非常倔。黑瞎子叹气,这性格可能在不好年代根本活不长,是被哥哥宠坏了”;

 

“期间妹妹就起来上楼去了。楼梯踩得哐哐响,也不知道在抗议什么”;

 

“转身就想往外走,那女孩子一下起来,从后面抓住他头发”;

 

“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听就是那个女子的,眼镜似乎是被那个女子拿走了”。

 

从这些文字里可以直白地看出,哑女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反应模式:受到委屈就很容易哭,而且就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让人知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道德上讨伐惹怒自己的人;如果还觉得不爽,就会搞一些小动作,来填补自己想要报复的心,故意要看对方为难的样子。但又没有更进一步的计划能力,只是情绪上受打击、再从情绪上报复回去,这样极其幼稚的模式。充斥着徐磊对“小女生”的认知和偏见。

 

再往后就是两个人进了雷区的部分。她的娇纵再一次得到延伸,甚至有些自说自话——

 

“黑眼镜看着楚楚:‘那你回去等消息好么?’楚楚冷笑:‘我不’”;

 

“‘我不。’……‘我和你又不是一伙的。我是路过。’楚楚直接往通道里走下去,还打开了手电。黑瞎子摇了摇头,这个脾气,是有点问题的”;

 

这里可以看到,楚楚几乎想一出是一出,甚至不会去思考前路的危险,她放任她自己的任性,这种任性还带有一定的偏要和人反着来的属性

 

第二点。在哑女知道黑瞎子有眼疾之后,她的态度忽然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开始一直针对黑瞎子,对其声张自己的抗议,幼稚地去偷他的眼镜想要他为难,却在发现他眼睛不好之后,瞬间“表情非常窘迫”,并且之后“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可能是知道他眼睛不方便,起了同情心”。把这件事的底层逻辑抽象出来,第一体现的是其情绪变化相当之容易——男性叙述者总爱自以为是地将同情心与更感性绑定起来,认为那是女人的专利,对应的是男性的理性,表现为冷漠和残忍;第二是其会只因为情绪变化而全然改变自己的行为,这说明哑女完全就是个情绪的客体,她的行为几乎是很少受理性控制的。

 

紧接着就是更为夸张的第三点。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哑女认出黑瞎子就是当年的滑稽叔叔之后的表现,基本都是靠人皮俑的幻觉来展现的,并非现实的哑女本人。而黑瞎子非常受用地接受并相信了这种幻觉,没有任何质疑,只能说明这种幻觉恰恰是他的内心表征。换言之,即便这种幻觉并不一定表现出了哑女的真实样貌,但足以还原哑女在黑瞎子心中的形象

 

徐磊挺牛的。

 

先前声明:以下论述中涉及到的感情并非爱情,是哑女对黑瞎子的复杂的依赖,以及黑瞎子对哑女单纯的上心和小部分愧疚。

 

幻觉中的哑女与黑瞎子的互动,可谓他逃她追,像一个被辜负情谊的哭唧唧的小姑娘终于见到了昔日依赖过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卑微地、生怕感情再碎一次地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思念与不舍,得来的却是一句长辈式的无情的劝诫“别想我了”,以及带有无奈的逗弄意味的“哭了我就要捏晕你了”,于是小姑娘开始委屈,娇嗔般责怪“我很想你,你怎么不来看我了”,又得来一句无情的“要活着啊”、“乖一点”后,委屈又夹杂着想被注视的卑微的愤怒,其中又带有无力的威胁,歇斯底里地喊出一句“我不乖!”。

 

原段落不粘贴了,大家可以自己去品。琼瑶都不至于这么写。黑瞎子内心的哑女是带有极其明显的刻板“小女生”印象的——遇到感情上事就哭得梨花带雨,放不下也离不开,内心卑微敏感又娇气,看到对方能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自己不能,就自顾自委屈,委屈产生了嗔怪和愤怒,愤怒又难成硬气的愤怒,最终变成了带有威胁意味的央求,拧巴地想求对方回头

 

而黑瞎子自己呢?他非常坦然地接受并承担了自己在这段感情中首先离开也更无情的角色,他对哑女的依赖和不舍心知肚明,自己对她也有愧疚,这部分逻辑使他有种悲剧性,因为他的本意是希望哑女之后不要再与自己有瓜葛,不要被自己的烂摊子牵连,所以他自愿承受一个感情中恶人的形象。可这种悲剧性看似让人动容,背后却有一些让人警惕的隐患,有不对劲的地方。首先是伟大叙事,尤其是男性视角的伟大叙事。即便黑瞎子自己不这么想,他作为一个本身并没有经过哑女同意就自我牺牲的角色,上演男性自我牺牲来一意孤行“拯救”女性的做法,背后总是存在一种忽视女性主体性何选择权的逻辑。当然,黑瞎子和哑女情况特殊,并不是爱情逻辑,黑瞎子也的确是个处在非常危险的环境中的人,这么做并非不合理,但徐磊将这种情节生搬硬套,所以锅都应该由徐磊来背。其次是黑瞎子被他写得是真无情啊,一边告诫哑女“你往前走”、“乖一点”一边在内心吐槽带孩子的惨状——“最近这大几年时间,自己一直和这些小孩子过不去,好不容易把吴邪带大,又要带黎簇苏万,现在又来一个女孩”,还说哑女“你坏了我的大事”,然后又很自然地在哑女还以为他很年轻的时候叫她“小朋友”,集爹味、冷淡、仅仅只是底线上的且出于无奈的心软于一体。这反映的是徐磊借由黑瞎子的内心所表达出的男女性在感情中的刻板形象——男性的爱总是有尺度的,他们可以不需要感情,他们所谓的“理性”会让他们永远没有真正顺从感情的能力,于是他们没那么爱却又要因为内心的愧疚或社会约束而对女性负责,他们在感情中离得开所以在女性眼中显得无情。除此以外,他们还有难以去除的长者的姿态,会对女性做出从自己视角出发的评价和劝诫,这关乎到他们的荣耀和自尊;而陷入感情的女性(徐磊对女性的印象中还有一类不可能陷入感情的女性,稍后会说到)则永远是上头的,是完全情绪化的、听凭感性差遣的,以这种姿态对感情神圣而始终如一,是必然需要感情的,因此碰到上述男性便会认为他们的“理性”是冷漠的,很容易一有风吹草动就觉得自己被冷落、抛弃,没有了感情就像枯萎的花,总是缺乏对事件的周全思考

 

结合全章,背后有几个非常荒唐的等式:男性=理性,陷入感情的女性=感性;理性=冷漠和不需要感情;感性=无脑和没了感情不行

 

还有一个更荒唐的逻辑——感性与理性是对立的,而理性>感性

 

多麼熟悉的逻辑!父权社会的历史,文人和哲学家,随便拿出几句来都难以跳脱这样的牢笼:

 

“女人比男人更具怜悯之心,因此对那些不幸的人也更容易表现出仁爱和同情。但由于现实的心理,女人的正义感、诚实、正直等德性却比男人更低。这是因为女人理性薄弱,所以只有现实、具体、直接的东西才能在她们身上产生影响”。——《读书与书籍》叔本华

 

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哈姆雷特》莎士比亚

 

“其实,女人的魅小生在她的娇弱无依无靠,她的芳容憔悴,她那沉默无言的泪珠儿,她那睡昏昏的情思,她的长宵不寐,她的肝肠寸断,她的茶饭不思,她的精神不振,以及一切身心两方面的楚楚可恰——这一切,和穷苦一样,都显得有诗意美感”。——《苏东坡传》林语堂

 

“男人骨子里坏,女人骨子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

 

“这句话的含义是清楚的:女人贱。在同一书里尼采确实又说:‘男人骨子里坏,女人骨子里贱。’但所谓坏,是想要女人,所谓贱,是想被男人要,似也符合事头”。——《我喜欢生命本来的样子》周国平

 

“脆弱是她的身体,并不是她的心。藏在她心里的是神圣的、始终如一的爱情。”——《笑面人》雨果

 

 


 

 

2.2哑女在文章中的作用

 

非常直白地概括,她是单纯的工具人。全篇没她不行的三个点,第一是她会手语,能充当黑瞎子与人沟通的桥梁;第二是她和黑瞎子有过感情,由此可以体现黑瞎子对与人产生感情和联系的态度;第三点是借由她和黑瞎子,徐磊表达了大量自己对感情的刻板看法,以及对因果的认知。但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塑造好,似乎对徐磊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说实话,打破一下第四面墙,徐磊创作哑女的本意可能都只是勉强圆一下剧版重启的瞎哑线。她人设单薄得一戳就破,稀碎得令人唏嘘,还借由徐磊这种不算真心实意的匆忙暴露了很多女性认知的问题。她几乎就像流水线上的一个没有生命的产品,没有个性,没有人格,还体现了整条流水线的技术落后。甚至黑瞎子的人物塑造都被这种形式化写作毁了一半

 

 

2.3哑女反映出的女性主义缺失

 

关于很多徐磊的性别刻板印象我已经在第一节提过,这里做剩下的补充。主要提出三点,第一点是黑瞎子认为哑女任性娇纵又倔强时给出的评价“被宠坏了”;第二点是补充人皮俑幻觉里黑瞎子对哑女的认知问题;第三点是哑女被村民欺负时反映出的男性凝视。

 

在谈第一第二点之前,先要补充一段文章中对小时候的哑女的性格描写——“这个小姑娘一声不吭,也不叫疼,也不难过,就是死死地杠着,不知道是在杠命运还是什么”。说实话,这段反而是写得很好的。同样是不听话和抗争,这里的小哑女却表现出一种在这个年纪里过人的坚韧,她在用自己的忍耐和痛苦搏斗,她不甘示弱,又很冷静,颇有鲁迅一言“沉默是最高的鄙视”之意,是足够打动和震撼人的。

 

这时候再对比第一点要讲的,黑瞎子那句“被宠坏了”,突然就显得很不和谐。从逻辑上,它在表达一件事,哑女的性格并非独立的,而是由他人催生出来的。在她和哥哥的关系中,果不其然又是女人被宠而男人把女人变“坏”这样的模板。就算人的性格形成本就有环境因素的影响,这句“被宠坏了”的言下之意也有两点颇令人在意。第一点是这句话从黑瞎子的视角对哑女的性格形成直白的负面评价,尤其是“宠”这个字,使得这种评价十分刻板,他既觉得女人倔强又娇纵,还认为这种倔强和骄纵是被宠出来的,背后反映的是他对女性所扮演的角色的片面认知——她们通常缺乏主体性,是服从的、被动的、依赖他人的。第二点则是徐磊本人对女性的倔强性格的理解。从他描述的小哑女的形象,再到现在成年后的哑女的形象,他都在描述“倔强”和“杠”,可他似乎认为这两种倔强没有任何区别。但作为读者,很明显能感受到这两者的差异——小哑女的不顺从是带有极强烈的主体性的,她斗争的对象是命运,正如黑格尔在《美学·第一卷》中提到的“人格的伟大和刚强只有借矛盾对立的伟大和刚强才能衡量出”,这是人的主观能动性在面对普遍而必然的矛盾冲突时迸发的力量;而成年哑女的不顺从则是单纯地宣泄情绪,认为自己受到冒犯于是想要冒犯回去,针对的对象是惹怒她的具体个体,她的情绪也是被动产生的。

 

这时候再谈到第二个大点——黑瞎子在内心表征的人皮俑幻境中,读者甚至都很难分清那是现在的哑女还是小时候的哑女。她在黑瞎子的认知里仿佛从来没有长大,说出那句“我不乖”的时候、憋不住自己的眼泪觉得委屈的时候,实在像个豆丁大的小姑娘,十分单纯和天真(非贬义)。结合上一点,不难发现在徐磊眼中,女性是没有成长的、不立体的,所以在不同场合会有不同含义的“倔强”就会从头到尾都是一种意思,也因此,女性表现出的具有伟大斗争性的倔强和不听人话任性的倔强就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女性的主体性功能和主体性力量就被完全忽略了。这也难怪徐磊能创作出《重启》最后陈文锦选择自己拯救自己的桥段,又会创作出哑女这样单薄刻板的工具人角色——因为他很难看出二者的区别。

 

然后是第三大点,哑女被欺负时的男性凝视(这里指单纯的男性对女性的性凝视)。徐磊似乎非常喜欢写这种剧情,原文是“(那个男人)色眯眯地看着那女生被扯开的衣服,女人的皮肤很白,一看就不是特别经常到东南亚。衣服被扯露出了一大截肚子和髋部,雪白雪白的”,在重启中也有诸如“女人比起长的更喜欢快的”这样的讨论。他想表达什么?或许有作为一个作者对现实的观察和记录,他觉得自己只是把他眼中的男性表现和男女话题写了出来。可就像电影《满江红》中的瑶琴一样,文艺作品的现实探讨绝不该成为男性凝视的遮羞布。正因为他的不经意,才足以反映男性将女性身体视作性的客体是男性叙述者眼中的正当习惯。既然深刻的文艺作品必然有现实洞察和现实探讨,它同样也会为这个主旨寻找答案。如果写女性被凝视甚至霸凌是为了讽刺现实或完成男性的自我讨伐,它应当有充斥悲剧性的背景铺垫,或者凝视者和霸凌者面对的恶性后果,或者女性的自我觉醒与反抗,或者女性被毁灭的让人不忍的悲惨结局。可徐磊什么都没有写,只写了凝视本身。既然没有任何引发人思考的开口,就必然有借他的表达而完成凝视并乐在其中的男性观众(甚至可能包含他自己),也有因他的表达而感觉自己被凝视的女性读者。

 

 

3.其余女性角色的补充

 

这里填一下前面的坑。前面说到徐磊对“陷入感情的女性”的刻板印象,但除了一些难以拼凑出完整性格的女性角色外,他笔下还有比较常见的另外两种女性形象。

 

第一种是以阿宁为代表的可以称得上所谓“致命女人”的形象。她的弟弟江子算这么对吴邪道“我姐没喜欢过人,她是个外荤内素的女人,我觉得她不可能喜欢男人,那些男人每一个都特别蠢,你知道,聪明女人看到男人,大部分时候内心是觉得好笑的,但她对你有点意思了,我就觉得奇怪,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不好笑了么?”。

 

说实话看到这段的时候,我极其地不适。因为他将阿宁贬低到了彻彻底底沦为展现男性魅力的工具的地步,并且所有的评价都落在了女性的外貌与婚恋价值,被当作凝视对象完全客体化;其中还包含了两性不平等的对立状态,认为女性的聪明体现在对男性的贬低,本质上仍旧停留在依托男性才存在的评价体系中。逻辑非常简单,先是抬高其在两性中的“追求难度”,制造出这个女人独立又强大、绝对不可能爱上男人的假象,然后让她看见主人公便无法抑制地喜欢,以完成主人公高于其他男性的魅力自证;这种魅力还轻松绞杀了铺垫许久的看似极其强烈的女性独立,事实上就是单纯利用女性独立力量来衬托男性魅力,媚男和厌女一件不落。先不说“追求难度”这一标准的逻辑就是将女性的价值框定在婚恋范围内,用以提高其追求难度的“聪明女人”形象也并非夸奖。往往第一眼看去,聪明女人像个无所不能的捕猎手,对待猎物蔑视又狠心,但由于其存在于只有男性存在的评价体系中,此种“聪明”仅仅是男性认为刺激并被激发起征服欲的象征,本质上聪明女人仍旧是以绝对的猎物形象出现的,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里就有很确切的描述“男人就是这样宽宏大量地像逗孩子玩似的心态故意上当受骗的。所以,男人并不认为自己被女人欺骗了,反而觉得自己欺骗了女人,暗自得意”。而封心锁爱的聪明女人最终依然陷入感情当中,更是赤裸裸地表达了女性一生应该追求的事物中离不开爱情,也即离不开男人

 

当然还没完。“外荤内素”这一形容,还顺带对女性外貌进行了一番评价,再说得准确一点,对其能够引起男性欲望的能力进行了肯定。性凝客体,价值剥削,我说累了。

 

然后是第二种,可以算作第一种的变体,以梁烟烟为代表的绝对不可能对男人感兴趣的厉害女人。她们并没有脱离聪明女人的范畴,和第一种不同的是她们在真心实意地觉得男人很蠢。她们终于不再是情感的傀儡,但看似独立的背后依然无法逃出前文提到的框架——她们表现出的强大和独立依托于与男性的对抗即借由男性的存在才能够表达

 

总而言之,这些女性角色表达出了许多看似女性主义的假象,却仍然是非常典型的男性话语下的产物

 

 

4.结语

 

冰心说,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由于生理结构和承担的历史角色,女性的确要有更多的善和美。可善从来不是懦弱、敏感或是情绪化的代名词,它也不是只包含被男性视为软弱的同情心,它可以是为了天下而会须决起凌云志;可以是与友人青春做伴、诗酒趁年华的喜乐与潇洒;可以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可以是望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一句喟叹;可以是物伤其类有何不可的洒脱。美也并不娇气,更不风声鹤唳锋芒毕露,美是独立的,是千种万种模样,可以饮过世间每一杯苦涩的酒、吃过世间每一勺清甜的蜜。它不以任何社会任何眼光的评判标准为转移。

 

由于在历史扎根的男性叙事,似乎显得一个男性的伟大与其对女性的认知毫无关系。他们可以事业有成名垂千古,可以被评价为颇有个人魅力,可以救人于水火,可以对任何学科领域作出千年也难忘的成就,甚至可以对其他男性无比慷慨和温柔,但在这一切中,女性都是沉默的。她们的性格被曲解,她们的丰富被掩盖,她们的话语被剥夺。于是所有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女性,都是被塑造的,被男性塑造的,她们可以存在于任何男性创造的产品中,唯独不存在于真实世界上。其余男性,甚至是女性本身,都要从男性的产品中去认知女性。

 

我自然不愿看到自己喜欢的角色陷入这样的困境,更不希望女性群体陷入这样的困境,相信大家都是一样。希望各位young lady坚守自己独立的真善美。

 

 

三、黑花的关系塑造(糖点)

 

说了那么多苦大仇深的内容,终于来到了轻松愉悦的一章。不得不说,脱离女性去表达男性与男性之间的感情,徐磊还是很有一手的。东南亚篇并不长,解雨臣的篇幅更是少,但还是有很多值得一品的地方。这部分分为三个部分来概述:黑花的相互编排、黑花的彼此上心,以及而人“恶劣”的一致对外。

 

 

1.黑花的相互编排

 

1.1解雨臣对黑瞎子的编排

 

他的编排在文中分为两种,第一是故事内容上的,第二是明知道黑瞎子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还是表现出“背着黑瞎子‘偷偷’讲故事”的样子。这两种背后的原理很相似,简答来说就是明目张胆地拿黑瞎子开涮,在黑瞎子对他的包容和无奈里放肆,并以此得到仅仅指向两个人的精神愉悦。此种情况下,当着黑瞎子的面开涮和背着他开涮甚至还有放肆程度上的差别,因为后者并没有黑瞎子在场,是百分之百不经过他同意的,可见解雨臣对黑瞎子拿自己没办法这件事了如指掌,所以是更放肆的。

 

第一种指的是在故事中用揶揄的态度塑造黑瞎子故事里的形象。原文中明显指出的是解雨臣说黑瞎子“爱上巫女”那一段——

 

故事内容原话:“黑眼镜道:‘我要追求巫婆,我爱上她了’”。

解雨臣的表现:“小花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信与不信的矛盾,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信这个剧情。吴邪一开始是怀疑的,说“不得不思考其真实性”,但经过一番自己惨遭黑瞎子毒手的回忆又觉得他“不是做不出来”,一转念又觉得“这么夸张的说法,倒是让我们大跌眼镜”,直到看到苏万才恍然大悟“黑瞎子是在戏弄素人”。果不其然到后来——

 

“小花画风一转,看着苏万:‘可惜巫婆看不上他,于是此人恼羞成怒,就把巫婆给劫持了’”;而吴邪和胖子对这个转折的表现是“我和胖子又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

 

这段的黑花信息量其实很大,逐一进行分析。首先是解雨臣描述黑瞎子的形象时的状态。“我爱上她了”以及后来的“恼羞成怒”,黑瞎子在这个改编版的故事中是一个没脑子又小心眼的人,但解雨臣演得很逼真、讲得很投入,很明显是十分乐在其中的。背后指明了黑瞎子对解雨臣的包容和远比别人多的接纳,在整个饭桌上,那些几乎所有他们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里,可能都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编排黑瞎子。毕竟这个故事虽然是苏万传出来的,却被解雨臣描绘得很真。这些人里要么是会被黑瞎子揍所以不敢的,要么是对此没什么兴致的。唯有解雨臣一个,不仅有兴致还觉得特别有意思,足以见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是同一条路上的。

 

其次是解雨臣这样编排黑瞎子的目的。从他前后的表现来看,他是肯定知道故事原貌的,所以他从一开始的“不像是假的”再到后来“画风一转”,完全是演出来的,这种表演甚至骗过了吴邪,直到苏万的出场才让吴邪确定是假的。很明显这种表演性质并不是为了掩盖真相,它带有一定的艺术成分对观众的逗弄

 

先来说说艺术成分。解雨臣是一个具有艺术家气质的人,徐磊对这点亲自盖章过。压缩饼干要口味好的,对酒坛子是要留恋的,私人的事情是不需要被人理解的,在磨难中喘息的间隙是要讲笑话的。伊格尔顿在《幽默》中对艺术这样评价道“以虚构形式对抗一己之死,意味着自我能够暂时达到超越自身的状态,短暂地品尝到永生的滋味”。艺术性是解雨臣对抗悲剧命运的武器,这并非现实上的拔除,而是精神上的超脱,也是他喘息的切口。而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将艺术价值形容为酒神冲动,说它带来的是一种对本质的回归,人们在这里可以得到最原初的安宁和乐。所以艺术性本质上是一种审美层面的概念,人在其中可以享受艺术之美本身。于是他这样讲故事就完全可以理解了,这带有他的个人性格,对他来说,在绝非处理严肃事件的场合中,故事的有趣以及结构上的精妙可能比味同嚼蜡的真相更为重要。黑瞎子出于效率直接绑架巫婆,比他想成为巫婆的爱人却被拒绝了,于是恼羞成怒才绑架了她,从情节上就要无聊得多。若非如此,花夜里他也不会用“有趣”和“无趣”为标准来评价他和黑瞎子的对话。

 

再说说对观众的逗弄。解雨臣是有点看似腹黑的特点在身上的,不过这种腹黑更像巴尔扎克在《幻灭》里的形容“真有才能的人总是善良的,坦白的,爽直的,决不矜持;他们的讥讽只是一种精神游戏,并不针对别人的自尊心”。巴尔扎克说的讥讽如此,解雨臣的腹黑也一样。由于有揶揄黑瞎子的原因,他讲述黑瞎子和巫婆这段剧情的时候并非单纯出于艺术性格,更有想让观众陷入怀疑和自我反驳的纠结中的取乐,而吴邪的表现正中他的下怀。但就像前面说的,他和屠颠喜欢玩弄别人的性格不一样,他的逗弄绝非是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难堪之上,也不是享受他人被自己掌握的快感,单纯只是喜欢具有跳脱的、荒唐的、不走常理的、欺骗性质的事物。千面里徐磊评价年轻时的他更喜欢需要灵机应变的冒进,就反应了他这样的性格。观察人们在这些事物中的反应令他觉得好玩儿,但这种好玩儿是纯粹的,并不包含伤害他人的意愿,于是这里就很有意思,他其实是和故事中的黑瞎子一起完成了一次对观众的欺骗。在他的意识里,黑瞎子一直是盟友,或者说并肩的观察者,而非被观察者。这种性格和黑瞎子形成了相当奇妙的化学反应,黑瞎子用笑与幽默去消解苦难的逻辑,和解雨臣用艺术性去超脱苦难的逻辑,其实都是一样的——《幽默》中还说,“打趣死亡,就是将其切成小块儿,减弱它令人生畏的影响”;另外黑瞎子本身就学过音乐,对艺术是敏感的,两个人能够达成一种精神上的深度共鸣

 

再是这种编排背后隐藏的事。原文描述中,解雨臣在画风一变的同时看了苏万一眼。这一眼至少暗示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改编版的故事,解雨臣在先前就听苏万讲过。鉴于桌上的人都是刚刚听到这个故事,又几乎是全部黑瞎子和苏万的共同熟人,也可以基本推断解雨臣也是第一个听故事的人。这个故事版本,既然被吴邪评价为“戏弄素人”,大概率是苏万等黑瞎子回国后好奇询问,但黑瞎子觉得他没有知道事件真相的必要,所以编给他听的。而解雨臣既然接触了哑女,又在一开始主动提出要讲黑瞎子的事,他应该是知道黑瞎子在哑巴村的整个事件的真实经过的。结合以上几点,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苏万还要再讲一遍改版后的故事给他听?有三种可能,一是黑瞎子回国后最先接触苏万,于是解雨臣就去问苏万黑瞎子的情况;二是解雨臣通过自己的调查和黑瞎子的交代知道了事件的真相,但很好奇黑瞎子是怎么改编的,于是去问苏万;三是在和解雨臣的联系过程中,苏万自己透露的。前两种都显得很多余,既然主动把哑女交给解雨臣,黑瞎子必然要解释清楚一切,解雨臣自己又调查出了事件的一部分,故而有一部分询问的主动权,他完全可以直接去问黑瞎子,没必要问苏万。于是第三种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但无论如何,这都说明了一件事,解雨臣、黑瞎子和苏万三个人之间的联系相当紧密,甚至属于黑瞎子自己说的“私事”范畴,自成一派;而在其中,苏万扮演的却只是个小徒弟的角色,是被黑瞎子戏弄和哄骗的状态,黑瞎子多半只会把真相告诉解雨臣;那么解雨臣和黑瞎子之间的联系,可真是相当耐人寻味。

 

然后是编排的第二种,明知黑瞎子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解雨臣还是故作偷偷爆黑料的状态去讲他的故事。这里原文用到了一些表达——

 

“不抽烟,我就把他的丑事告诉你们”;

 

“当然是女粉,他会有男粉么?”;

 

“我们得迅速说完,他来了,肯定不让我说”。

 

短短三句话,细品起来还真有点东西。第一句里的“丑事”就如前文提到的,带有借着被包容而放肆揶揄黑瞎子的意味;第二句的信息含量就比较大了。解雨臣认为黑瞎子会没有男粉,是什么原因?首先可以排除的是他认为黑瞎子没有纯粹的魅力——本篇著名男同Tony看到黑瞎子就觉得“他的春天来了”,并附以一些性凝描写(在补充章里会细说),足以证明黑瞎子单纯从外貌、身材、荷尔蒙的角度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这点正好也能证明解雨臣的前半句“当然是女粉”;那么问题大概率就出在黑瞎子的性格、思维、行为方式等主观特征上。具体是哪些部分对于分析黑花关系塑造来说并不重要,也许是他破坏力强、性格恶劣、爱哄骗人、过分强硬等原因,容易伤及其他男性的自尊心甚至让人感到恐惧,但解雨臣作为和他关系最紧密、最了解他也和他最有精神共鸣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意义就很值得深思了。一部分当然也是出于调侃,另一部分则多少带有乐子般的“划阵营”心态——“也就我还能接受得了他了”、“他也就对我算好一点了”;第三句的逻辑更是直白,黑瞎子自己不想为外人道的私事,不许解雨臣和别人说,可见解雨臣不是别人。虽然这件事解雨臣自己也参与其中,算不作完全是黑瞎子一个人的事,但黑瞎子非常顺意地把他牵扯进来,至少说明如果要选一个人共同参与,黑瞎子会优先选择解雨臣。其中当然包括解雨臣能力强、了解更多的客观原因,但他不是对谁都会毫不知会就把人拉下水的。另外,黑瞎子的行动是不通知就把人拉进事件→然后不许被拉进来的人往外说,颇有种“我的事告诉你,你别和别人讲”的逻辑在内,这通常都是对特殊的、重视的、信任的人会有的表现。更有意思的是解雨臣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又是知道黑瞎子不会阻止他把故事说出来的,他大概是喜欢黑瞎子对他无奈的样子的

 

 

1.2黑瞎子对解雨臣的编排

 

那么顺势就到了这一部分。本篇中黑瞎子对解雨臣的编排也是两点,第一是张口就来说要给哑女兄妹十万,第二是根本不过问解雨臣就把他的名片留给了哑女,并且对解雨臣能解决问题非常自信。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在借着对方拿自己没辙就放肆这点上真是出奇地一致。

 

原文:“花儿爷,这十万该不是您这个活菩萨借给他的吧,您真是福泽天下,我们都是您的子民”(胖子说的话);

 

“你想不想再开口说话。我有一个朋友,可你介绍给你,他可以治好你”、“你要听我的话,我把他介绍给你。他有一些很厉害的本事”(黑瞎子对哑女说的话);

 

“黑瞎子给我们所有人都印了名片……他拿出了一张解语花的,放在刻的字边上”。

 

两点可以放在一起说,本质上是在一定范围内,黑瞎子可以先斩后奏地使用解雨臣的资源,并且托付他解决一些自己的事。前文提到过,黑瞎子是个自我很强烈的人,他习惯并享受独行的自在,又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太过上心,所以欠别人人情去解决自己的事通常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此外,托付自己的因果给别人更是一种完全展示内部自我的行为,那意味着要与人产生深度的情感关系,是他被盖章希望避免的事。但在遇到哑女的问题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拉出了解雨臣这个人物。这意味着他对解雨臣极度的信任,他完全没有任何一瞬间的担忧,解雨臣会把事情搞砸或者伤害他的自我。这是他们长期保持深度联系所带来的结果(后面会细说这点)。而这种信任诱发出了两件事,第一是他宁愿承受亏欠所必然带给他的愧意,也不会放弃和解雨臣的联系;第二是和他本身性格相关的、也和他与解雨臣在精神上的相似性有关的恃宠而骄

 

这两件事都要详细说说。它们使黑瞎子身上有了一种很突出的矛盾,就是他一边对解雨臣做着因为会欠人情所以自己本意很不喜欢的亏欠,一边又亏欠得毫不犹豫甚至十分放纵,让解雨臣不得不帮他解决问题。前者的心理从哑女身上能窥见一二,他最终了结了对哑女的牵连时,内心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感到解脱”。但这两种矛盾深究起来,其实是同一件事——解雨臣与他双向的感情,让他挣扎着去放下了一部分固执的自我,优先选择了顺从和享受二人的精神共鸣,这也使他将一部分必然的愧意转化成了对解雨臣的承诺;解雨臣日后也可以差使自己,自己一定也会去解决他的问题。而这种精神共鸣,又在另一个层面上还了一部分自我给他,他能够在理解他性格的、并与他有一定相似性的解雨臣面前像独行时一样肆意地放纵自己,不用担心互相打扰不用掩盖软弱,而且这种放纵会得到同等的回应

 

这对黑瞎子来说,可能是他目前为止对于产生联系这件事最大的让步。

 

另外,“他有一些很厉害的本事”,这句话结合黑瞎子想帮哑女治嗓子的意愿,意思就是“他可以帮你治好你的嗓子”,所以这个很厉害的本事,指的主要就是解雨臣认识的神医太多了。背后也暗含了一件事,解雨臣真的为黑瞎子的眼睛付出了太多

 

 

2.黑花的彼此上心

 

2.1解雨臣对黑瞎子的上心

 

本篇中,能够深挖这件事的地方大致有三个。

 

原文:“’这是一个案中案,我没有告诉你们全部的真相,因为怕干扰你们调查主事件,但当年黑瞎子找到的古井,里面的女尸,后面的学校奇怪大火,他的眼疾忽然加重,哑巴村的女孩子看似偶然地出现,听雷,都是有关系的。’

’所以,你查了这件事情。’

不仅是查。’小花说道,’现在和你们说另外一件事情,你们听完就知道,这背后有多吓人’”;

 

“那个仙物,最终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解雨臣说道,’这一次,那东西遇到了硬骨头’”。

 

“这黑瞎子如何免于神婆和神婆女儿的结局,和这非人非鬼的东西搏斗,最终获得了胜利。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和一个高个子的’活神仙’有关。

 

要概括起来,这几点表达出了三件事:一,解雨臣总是对黑瞎子,尤其是和黑瞎子的眼疾有关的事非常上心,到了近乎执念的地步;二,解雨臣对黑瞎子所经受的痛苦以及黑瞎子对待痛苦的态度非常尊重;三,无论是对解雨臣和黑瞎子两个当事人,还是对旁观者,黑花所经历的事默认是同一线,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一点一点来说。解雨臣对黑瞎子的眼睛,无论是花夜里入股眼科研究院,还是王母里吴邪的想法“我甚至没有任何预案,现在想起来,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小花最终会把这件事情搞定,我从内心里就一直这么认为的……小花努力了那么多年,耗费了那么多资源,最后的结果仍旧是这样”,还是他让黑瞎子去动手术,都可以见微知著地看出,他想让黑瞎子摆脱眼疾的执念太深了。有时候会感叹,解雨臣和吴邪真是徐磊说的命运很相似,真是一对患难的竹马,要为了去除心里的一块黑斑使尽浑身解数。解雨臣是个很强大的人,这点所有人都不证自明,他只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是即便再苦再难也绝不会停下的。这对他自己的消耗是不可估量的,他的精神力分配给庞大的家族事业和冗杂深痛的九门阴霾就已经足够奢侈,还要随时紧盯世界各地的眼科研究动向,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以他对细节的异常恐怖的把控力,他的精神真不知道紧绷到了什么程度。要证明他对黑瞎子的珍视,根本无需再多细节的陪衬,仅仅看他为那双眼睛付出了多少,就足矣。而黑瞎子身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他的眼疾那么上心了。本篇中,虽然听雷和九门主线有关,但他自己也说自己调查的事情是支线,说明他调查这件事大部分是因为黑瞎子。甚至他还说“不仅是查”,那么在他了解全部真相的情况下,除了他自己查出来的那部分,剩下的应该就是黑瞎子私下告诉他的了

 

这里可以和第三点一起说。其实不止本篇,在很多剧情中,黑花二人的经历通常是自动合为一条支线的状态,无论是他们的故事会分开来另写;还是在主线故事中会被所有人默认同一小组,共享所有两个人知道的信息,都直白地表明了一件事——他们对彼此的特殊性和同路人的状态,已经是共识了。填一填前面的坑,前面说他们彼此极度信任、信息共享是长期深度联系的结果,大体上也能和这点相互映证。由于双向的情感和长期合作,他们要解决的问题越来越成为一种共同体,也因此更需要他们继续对彼此上心继续合作,人生的问题与彼此的联系程度相辅相成,形成了一种越联系越同一、越同一越联系的状态。于是最终结果就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彼此的生命太多,很难在宏观问题上完全独自地去行动了。在解决很多事件之前,他们会交换彼此的意见,即使最后一方用比较强硬的态度迫使另一方妥协(比如黑瞎子偷摸吃了人肉),也是讨论行为发生之后的结果。(当然这里要指出,迫使另一方妥协的情况通常是零和博弈,即要么黑瞎子要么解雨臣要受到伤害,那么他们会强硬地将承担伤害的一方扭转为自己)。而这种共同体的状态一定意义上也解释了前文提到的黑瞎子身上的矛盾,这是他选择继续保持联系的另一个原因

 

最后来说第二点,解雨臣尊重黑瞎子的生命所遭受到的痛苦,也尊重他对待痛苦的态度。他称黑瞎子为“硬骨头”,这三个字不仅仅是一种客观评价,还天然带有他对黑瞎子这一能力的主观情绪上的绝对肯定。这不免让人想到徐磊谈黑花时给出的答案,黑瞎子是那个教会解雨臣愉悦地去生活、教会他放过自己和展示软弱的人。黑瞎子的一切引导有其如此强大的说服力,正是因为黑瞎子自己就是那个对抗痛苦的范本。这些经验带给了解雨臣很多价值,让他真正地收获了消解残酷的方式,他才会非常肯定黑瞎子的斗争力量。黑瞎子对解雨臣的影响无遗是巨大的,可以说让一部分的他获得了新生,同样也换来了双向的爱

 

 

2.2黑瞎子对解雨臣的上心

 

本篇主要还是在写黑瞎子的个人故事,能体现这点的地方并不多,却有一个细节蕴含极大的份量,就是哑女拿了名片之后黑瞎子对她说的话——“我还有事要忙,你以后想找我,或者治疗嗓子,可以找名片上的人。如果你对我有疑问,也可以问他。他会告诉你,我是谁”。

 

“我是谁”这个经典哲学问题放在这里,瞬间将黑瞎子的无人问津他愿意给解雨臣的托付两点都抖落出来了。黑瞎子与世间长久以来的格格不入以及命运对他的辜负联合起来,碰撞他本身顽强刚硬又富有弹性的艺术生命,二者不断拉扯,坠落又升起,形成了他如今与人无关的、自在、孤独又潇洒的灵魂。“我是谁”这个问题,长久以来都难有人替他回答,他总是和人群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在他们身边不留下什么印子。可如今,解雨臣能够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不仅仅代表着他对解雨臣在哑女面前回答这个问题的分寸的信任,更反映了解雨臣对他是谁有着全面的认知。这是解雨臣自己调查出的,也是黑瞎子自己出于信任、出于共鸣、出于爱分别告诉他的。一者与解雨臣信息共享、二者向解雨臣表达自己的性格、三者交予解雨臣自己的过往

 

 

3.黑花的“一致对外”

 

这点在本篇里的描述,颇有一种二人默契地一起坑队友的感觉。主要表现为黑瞎子到达餐厅并得知他们在讲故事的时候,所有人都诚实地表示是解雨臣在讲,只有解雨臣一个人故意把锅推给了吴邪,黑瞎子心领神会,就让吴邪继续讲下去

 

原文——“黑瞎子哦了一声:‘什么故事那么好听,谁在讲?’

所有人都不争气的条件反射的看向小花,只有小花看向我:‘当然是吴邪,他欠了那么多钱,我罚他讲故事。’

所有人立即不争气的看向我,我心中暗骂,我操,和平年代,钱就那么管用么?黑瞎子歪了一下头,就笑,看着我:‘继续讲’”;

 

“黑瞎子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就笑着看着我,……

‘放屁,你网才说的故事肯定和我有关。’黑瞎子看了一眼小花:‘好好说,说的不好听,等一下就得喝酒’”。

 

看解雨臣自信的态度,实在不像一开始他自己说的“他肯定不让我说”那样的态度,相反,他非常坦然,并且暗示黑瞎子一起“欺负”一下自己的欠债人;黑瞎子看解雨臣那一眼里,分明也表达了自己接收到了暗示,同时还带有些对解雨臣把自己的事情讲出来的无奈的意味;而他的歪头、笑和那句“好好说”,则是不怀好意的威胁,爽了自己也承接了解雨臣的意愿

 

这里就可以看出两点,第一,黑瞎子信任解雨臣的分寸,所以也就由着他放肆,他知道解雨臣会把故事进行一些艺术加工,隐去那些他不愿说出来的部分,而他自己也会在对解雨臣的放任里感到愉悦;解雨臣则会在这种合适的范围里,享受黑瞎子对自己的无奈,这其实是他们相互允许的事,而且具有特异性;第二点前文也提到过类似的,这种在同一战线上坑人的快感,来源于他们的精神游戏。他们自己首先就都具有以人取乐的性质,不过解雨臣更纯粹,并没有任何伤害别人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有趣,黑瞎子会相对恶劣一些,喜欢看人乐子,但也不会触及底线(这是他们和屠颠的本质区别),于是他们产生共鸣,而共鸣又诱发了除了坑人以外的第二种快乐,使他们享受这样的行为。

 

 

四、补充

 

1.从黑瞎子对眼疾的态度看黑花

 

本篇中,吴邪在提到“平一切遗憾”的时候,想到了黑瞎子的眼睛,他在思考“黑瞎子的遗憾是什么,他会有巨大的执念么,他的眼疾,到底在他心里,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但黑瞎子给出的反馈却是“平一切遗憾是你们吴家的专利,不要扯上我”。

 

黑瞎子的心里,对眼疾是有很深的顾虑的,所以才做了很久很久心理准备;可他不觉得眼睛瞎了是一种遗憾

 

如何理解这件事?遗憾,是指事情的结果没有如愿,所以这件事代表着,黑瞎子虽然难以消化全盲的状态,却其实从未真正希望过自己能够痊愈。从他很久以前对眼科医生说出那句“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这很难不让人想到他的过往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他对一切苦难的理解,其实十分近似黑格尔和叔本华的悲剧观的过渡态。黑格尔和叔本华,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苦难达成的共识都是苦难不是偶然的和个体化的,而是必然的和普遍性的。它是一种历史的客观规律,是历史哲学层面的事,是借由自然赋予的、人无法凭借主观意识改变的人的本性所推究出的结果。黑格尔敬畏并推崇人在这种必然的苦难中所表现出的斗争精神,认为其无比崇高和伟大;叔本华则因为苦难既是必然的,故无法摆脱,最终陷入了悲观的虚无主义泥沼。黑瞎子在他远超乎平常长度的生命当中,经历过太多太多、近乎除了女性主义以外所有的悲剧,他太理解必然和普遍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在这种必然和普遍当中,他一次又一次被个体面对普遍性的无力感所挫败,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在太多了,战争中一定会有大量的人死去,只要有资源的不均匀分配就一定有剥削,善良单纯的人一定会被利用,剧烈的恶念一定会催生他人的毁灭……于是他为了活着,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建立起一种自我防御机制,用以消解这种必然不可能改变的事带来的急剧的痛苦。这种机制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基本的武器,漫长的生命也让依赖这种机制的习惯越来越稳固,外加无数事物的磨灭让他他对生命已经失去了很多期待他将生命的热烈看得不再那么重要,于是他形成了一种长期的行为模式——比起去改变苦难本身,他会花力气去做好苦难来临的准备。即便还是存在万分之一改变的可能,他也倾向于看作不可能处理,才能更好地让自己在苦流中保持安宁。可以说这也是必然性的一部分,这件事他很大程度上是被迫的,但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了他的认知和行为当中

 

解雨臣和他在这点上不一样,解雨臣是一个愿意去拼一拼的人,尤其是为了自己珍视的对象。所以解雨臣的坚持,在一定程度上稍微又将他燃烧起来了一些。换作是别人,他早就摇摇手说“没这个必要”了,但解雨臣的执念到底还是触动了他,他没能忍心说出拒绝他的付出的话。甚至像前面提到过的,他其实改变了一部分根深蒂固的自我,愿意放下一些对自我的强硬,去试一试解雨臣拼尽全力得来的收获。这点对黑瞎子来说,其实是非常难得的,也足以证明解雨臣在他心中的份量。

 

在黑花身上总是会有这样的感受——让真理去拯救世界,我们用爱拯救对方。

 

 

2.由哑女延伸出的同人议题

 

有段时间里,同人文里虐哑女的现象十分常见。在这里我只是提示一点,当我们在讨厌哑女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讨厌什么?

 

很多人觉得她插足了黑花的关系,于是觉得不爽——先不说黑花二人的ooc问题,如果对黑花有较为全面的理解,大概也不会去写解雨臣疯狂吃飞醋不理人而黑瞎子为爱出手这样的剧情——这背后更深的问题,和市面上常见的“手撕贱人小三”一模一样,是骨子里的厌女


主要是两点。第一点是“小三”体现出的男凝——“女人骨子里贱”;第二点是雌竞。没错,虽然只有一个女人在场,但逻辑是雌竞。


先说第一点。在这些“虐哑女”文学中,哑女直接变成了为了得到男人不择手段的女人,而且是衬托解雨臣的女配。在坚如磐石的男主关系里,她不仅直接做出不自量力的挑衅,更是对女主抱以让(确信男女主不可拆分的)人嘲笑和蔑视的傲慢,最终以极其丑陋的姿态被打败,说白了就是用官配的感情来贬低她的感情,形成高尚和低劣的强烈对比,再通过她的傲慢与失败具象化她在感情中的丑陋,以达到想要挑战男女主情感关系就是个小丑最纯粹的蔑视;同时,这种写法也完全将女性的自我价值客体化,变成纯粹指向男人的产物。但是哑女的性格根本不是这样,前面我也分析了,她对待黑瞎子的感情是卑微的,姿态是被抛弃的,她的性格底层由于男性叙事,是软弱多变的,她在乎的人,也远不止黑瞎子一个。然而“虐哑女”文学中,却因为自己内心cp之神圣不可侵犯而将哑女与黑瞎子的互动视为插足,于是对哑女的性格进行扭曲和污蔑,再享受这种扭曲和污蔑后的丑陋姿态,包含了非常大的厌女色彩,且是为了爱男而厌女的色彩。引用《面纱》中吉蒂对丈夫沃尔特说的话“你赋予了我一些特质,再责备我,这是不对的,是不公平的”。她的人物塑造本就是男凝的集合,却还要进一步被女性的厌女裹挟,是不对的,不公平的。此外,黑花之间的感情,也根本无需证明,更不应该牺牲掉一个女性来证明


然后是第二点,雌竞。既然拿的是“手撕小三”的剧本,就要明白这种叙事背后的对抗到底是什么样的。黑花本来平等、双向的感情,由于“虐哑女”文学的出世,使得整个结构变成了“解雨臣和哑女谁在黑瞎子心中有着更大的价值”这种非常怪异的讨论,而这种讨论的背后有双层厌女:第一层是女性价值被框定在“被男性挑选”的范围内进行互相角逐;第二层则是另一个角度的,用传统异性恋逻辑来搞男男。前者形成了黑瞎子>解雨臣>哑女这样好笑又可恶的父权食物链,后者则干脆把刻板后的感情中的男女角色和功能套在了黑花、尤其是一直被视作“女方”的解雨臣身上,完成了对所有人的物化


所以,现在来解答开篇提出的问题,“虐哑女”文学到底在讨厌什么——讨厌“不贞洁的贱女人”。其可怕的意识形态不言而喻。

 

而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该去创造,去努力描绘女性的每一种真、每一种善、每一种美,让该野蛮生长的野蛮生长,该开枝散叶的开枝散叶。这样的同时,也会让每一种性别的每一种感情,都平等、独特而丰富。

 

 

3.Tony的角色作用

 

这个角色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新奇,也很有意思。他是被工具化的,短得不能再短的篇幅中,他的存在只为了突出黑瞎子的魅力;但反过来,黑瞎子竟然也成了被性凝的对象,这是史无前例的。我不由得想到戴锦华老师在现代电影评论中指出,性消费在这个时代空前地膨胀,曾经几乎只有女性才会成为被性凝的对象,镜头会停留在她的某些身体部分然后放大,给男性观众以遐想的空间;可现在男性同样也逃离不开这样的命运,影视作品中,突出他们良好的身材的镜头已经越来越常见

 

黑瞎子的吸引力被敲定了,一定意义上也给了读者评论两句的空间。徐磊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自然无法知晓,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能从微末处看出一点对人物的塑造——

 

去除性别认知水平,单从人与人的联系角度来看,黑瞎子应该是无所谓人的性别的。他有绝对的能力发现自己被偷窥,但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似乎都不在乎,只会一笑而过。原文里“他笑了笑,就走了出去”。他会不知道自己被当做爱欲甚至性欲对象看待吗?他应该也没那么迟钝。既然如此,他对这件事的不在乎……

 

很有意思。就说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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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先知!!!!啊我老婆!零上 转载了此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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